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關燈


崔琰在不久前攻下陽朔、洛河等三個郡, 軍中士氣正盛,誓要一舉拿下幽州,生擒魏蛟。

魏軍一路退到了原野。

崔琰命大軍連攻了三日, 原野城紋絲不動, 好不容易雲梯搭上去, 撕開了一個口子,很快又有新的魏軍頂替。

崔琰站轅門外,望見不遠處城墻上的星點火光,心裏思索著,原野城雖然固若金湯, 但經過他這幾日不間斷地派人攻城,城內定死傷慘重, 剩下的將士必不超過五千,明日再增兵兩萬, 拿下原野是遲早的事。

設好明日計劃的崔軍料想原野城內的殘兵敗將必不敢來偷襲, 遂放心大膽地進入夢鄉。

然而將將黎明時,崔軍大營內突然間火光四起,喊殺聲震天動地。

火光映照下, 士卒們驚慌失措, 亂作一團,有的慌亂穿甲執戈,有的四處逃竄,卻被暗處伸來的一柄長刀奪了性命。

聽見動靜聲的崔琰迅速從中軍大帳走出, 軍營早已一片亂象,他轉目一看, 北面的糧倉火光陣陣。

糧草乃是軍隊的根本所在。

崔琰攥住副將的衣領,面容猙獰地吼道, “還不快讓人去糧倉救火!”

副將連連縮首,“下官立馬派人去。”

放火攪亂崔琰大營的魏兵並未多逗留,殺退一隊追擊的士兵,趁著夜色和混亂,很快回到了原野。

原來一切都是賀時章的計策。

崔軍規模龐大,但其實二十萬大軍是由原先青州的兵馬和王畿地區的守備軍組成,近一半人不擅戰事,先前崔琰低估了原野的守備,幾日都攻不下來,現如今援軍到來,對方已然已經錯過攻城的最佳時機。

魏營這邊,人馬雖少,但都是精銳之師,勇猛勝於彼軍,八萬人對上二十萬,勝算未必渺茫。

另外對方遠道而來,又歷經了陽朔一戰,人乏馬困,加上以為城內守軍不敢貿然出城,今夜守備不嚴,正適合偷襲。

賀時章見一行人回來,緊上前幾步,目光看向從馬背上跳下來的魏蛟,“主公此行可還順利?”

魏蛟隨先鋒部隊傍晚到的原野,因事先派了斥候打探情況,從背後繞入城內,崔軍並不知曉。

魏蛟還沒說話,後頭的高厚就急著搶答道:“崔營的士兵都睡得跟死狗似的,我們引燃了帳篷和糧草,那群人聞到了焦味兒才嚇得醒過來,賀先生,你是沒瞧見他們的蠢樣。”

賀時章笑著點點頭:“如此便好,崔軍人馬眾多,糧草消耗得多,聽說軍中糧倉堆積如山,現在大半都已化為烏有,崔琰這下只能從洛陽重新籌備糧草了。”

魏蛟先是沈默,而後冷冷道:“傳我號令,休整軍隊,等大部隊一到便向崔琰宣戰。”

另一邊,劉元宗和袁淮璋兩人自到達荊城安營紮寨後,原本說好了一齊全力攻城,然而荊城的易守難攻劉元宗是早早就體會過的,哪有那麽容易攻下,於是便刻意吩咐手下將領,攻城的時候放點兒水,最好讓袁軍使大力氣。

一來二去次數多了,袁軍就有所察覺每次攻城的時候對面盟友總假用功,難的不願上,遂回去報告給自家主公。

袁淮璋聽完氣得拍桌而起。

心想好你個劉元宗,說好了一起攻城,結果你讓我的人去送人頭,自己在背後坐享其成。

自來到荊城,袁淮璋損兵折將已超過五千人。

他只帶了五萬人,劉元宗卻有十萬軍隊,憑什麽讓他的人先上,於是袁淮璋也罷工了。

但他們是來打仗的,不是來過家家,耗久了對自己也不利。再後來,兩人立了一條攻城的規矩,一三五劉軍,二四六袁軍,最後一天三方都休息。

雖然時時派人去挑戰,但仍沒啃動荊城這塊硬骨頭。

一個月就這樣過去了。

劉元宗看了看軍隊糧草結餘已經所剩不多,於是傳信回雍州讓兒子押運糧草來荊城。

但他不知道的是,早在他與袁淮璋暗自較量時,宋遼已命屬下換上了雍軍的軍服,去兆都給劉維和劉統傳遞了一個消息。

形容狼狽的軍士跪在地上,一臉悲慟道:“公子,袁淮璋中了魏蛟的挑撥之計,就一直認為主公懷有私心,又因我軍糧草充沛,對方趁夜裏派兵潛入營中想偷偷轉移糧草入自己軍中,被主公發現,袁淮璋羞惱之下竟一箭射中主公,主公……他就這樣不治而死啊!”

一聽自己父親竟這樣橫死,劉維劉統俱是震驚不已。

無視悲痛地要暈倒的母親,劉統直接拔出佩劍,落在回來傳訊的士兵脖子上,狹長的黑眸將信將疑地微瞇,“按你所說,父親被袁淮璋射殺,那其餘幾個大將軍呢,父親臨走前帶了十萬將士,為何只有你們幾十人回來。”

士兵微微被嚇了一跳,但仍是咬定自己說的話句句屬實。

“魏軍突然從城內殺出,軍中損失大半,李、關二位將軍戰死,袁淮璋以重金賄花將軍,花將軍就帶著剩下的幾萬人歸屬了袁淮璋,不但如此,我還偷聽到袁淮璋和花將軍暗謀擔心公子後面知道主公身死的消息後要找他們報仇,竟謀劃要將二位公子騙至荊城,我等趁亂逃出,就是要將這個消息傳給二位公子。”

說完,幾人活像死了自己爹媽似地痛哭不已,“主公待我們恩重如山,公子一定要為主公報仇啊。”

就在這時,一襲寬衣白袍的劉維從後面走來,溫斂道:“二弟,還是先將劍放下吧,我覺得他說的是真的。”

花越貪財,被袁淮璋策反也不是什麽難事。

劉統轉目看他一眼,冷冷哼一聲,慢條斯理地把劍收回去,“大哥倒是會做面子,等著我逼問完才出聲。”

劉維像是沒聽到一般,讓人先帶這些個前線九死一生逃回來的軍士下去休整。

等人都走了,劉統又問:“你就這樣信了他的話,不怕是魏蛟的詭計?”

劉維:“是真是假,派人去荊城打探一番便知。”

然而打探的人還沒回來,兄弟倆就收到了劉元宗讓他們從兆都押運糧草的信函。

劉元宗在信上指明,最好他們兄弟其中一個親自押送,其他人他擔心路上有失。

原先回兆都軍士的話已經在劉維劉統兩人心中留下了烙印,看完了信函,兩人都不禁開始懷疑起來這封信實則是袁淮璋的騙局。

如果是假的,去了就是損兵損糧,籌措十萬人馬的糧草可不是個小數目,但如果是真的,他們不去,便是違抗父親的指令。

劉維劉統兩人皆十分猶豫。

劉維斟酌道:“為兄處理公務還行,但若帶兵打仗就遠不如二弟了,還是由二弟去押運糧草為兄更放心些。”

劉統一聽,不樂意了,暗自嘲諷道:“不過是押運糧草,又不需上戰場,前兩年大哥為了奪得父親註意和讚賞時,不還往壺口關送過糧草,如今怎麽開始擔心起來了。”

若是袁淮璋計謀,他這一去與送死無異。

兩兄弟都不願去,只想當留在兆都的那個。

於是,押運糧草這個事情就這樣拖了下來。

再後來,兩人因為手下人的糾葛,新仇舊恨地直接打了起來,再收到來自劉元宗的信件,兩人都以為這是對方想將自己支開的陰謀,直接置之不理,

劉元宗久等不到糧草,軍中很快無米下鍋,他急的又送出一封信,責問兆都那邊為何還不送糧。

然而劉元宗不知道的是,這封信在離了荊城幾十裏遠就被人攔截了下來。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劉元宗情急之下只得去向隔壁袁淮璋借米。

借一次兩次還好,久了袁淮璋擔心對方不還,後面就以自己軍營也快無米下鍋為由拒絕給對方提供糧草。

劉元宗氣得在帳中對袁淮璋破口大罵,一頓輸出。

最後無奈之下只能讓離雍州最近的幾個郡縣的太守給他籌措糧草,但鄰邊都不是產糧大郡,交完賦稅後也剛好夠一郡百姓自給自足而已,如何支撐起一個十萬軍隊的吃喝。

很快,幾個郡太守掌管的糧倉就一空殆盡,劉元宗再次陷入了無米的境遇,發往兆都的幾封書信皆石沈大海,劉元宗只得減少口糧分配,一天兩食,並且都是一眼見底的稀粥外加一個硬邦邦的幹饃。

長此以往下去,將士們哪裏肯依,便鬧了起來。

當然這是後話。

呂粟自逃出衡陽後,先是跟在李修身邊做事,崔琰發達後,他又投奔崔琰,這次伐幽,他也跟了來。

他向崔琰諫言:“匈奴與崔琰積怨甚深,王爺何不去信那匈奴王,邀他也來攻伐魏蛟,這樣幽州就四面受敵了,魏蛟也必然要分出一部分視線到後方。”

崔琰:“崔琰並未動北境那七萬駐軍,匈奴人如何會做這賠本的買賣?”

呂粟擡手為上座的崔琰倒下一杯茶水,輕聲提醒道:“加上西戎就不一定了。”

茶水微微散發著熱氣,天氣愈發轉涼了,喝茶也能為身體取取暖,呂粟撈起寬袖,單手示意,笑道:“殿下請用。”

崔琰飲了一口,目露思索。

——

蕭旻珠自查出孕事後,心緒一直處於焦慮與不安當中。

要是魏蛟真的如書中寫的那樣,死在戰場上,她和孩子該怎麽辦?

蕭旻珠輕撫還較為平坦的肚子,心中如同翻湧的江河,始終無法平靜。

從得知自己生活了數年的世界其實是一本架空的書籍,蕭旻珠就覺得自己卷進了一場突如其來的混亂當中,接著又是幽州告急,魏蛟離家,她有孕。

一開始,蕭旻珠試圖逃避這一切,將自己關在房間,不願出門,但每當到了夜深寧靜之時,她的手會克制不住地落到自己的肚子上,這裏,很神奇的有了一個孩子,他雖然安安靜靜地,但一直陪著她。

漸漸地,蕭旻珠的慌亂中多了一層期待。

她在期待見到這個孩子。

他是男孩兒還是女孩兒?

他的長相會隨自己多一點,還是隨魏蛟?

性格一定要隨她,蕭旻珠默默想,魏蛟那陰沈沈地,還經常威脅人的性子,一點兒也不討喜,她可不想自己辛辛苦苦生下來的乖寶是個小冰塊兒。

衡陽城中做生意逛街的人少了大半,很多人選擇了回鄉下或者去外地親戚家避風頭。

尤其一則突如其來的消息瞬間打破了僅存的一點兒安寧。

沒過多久,匈奴竟選擇和西戎聯手,向幽州北境發起了進攻。

從秋日宣戰,到現在,幽州東西南北,四個方向受敵。

所有的事件都在傳達一個訊息,幽州已經是生死存亡之際了。

衡陽地處偏中,原本的一萬人就是魏蛟留著不備之需用的,現下北境需要支援,受魏蛟安排留守衡陽的旬翊也無法再穩坐下去,他不日將帶領這一萬人北上。

臨行前旬翊曾到府上來看望蕭旻珠。

旬翊是為數不多知道蕭旻珠有孕的人,那日大夫出門時正好他到魏蛟書房找東西,兩人便撞見了,蕭旻珠沒刻意讓大夫保密,旬翊過問了幾句她身體,大夫就說漏了嘴。

大敵當前,旬翊臉上依舊帶著幾分長輩的溫厚慈祥,他笑著與蕭旻珠說道:“老朽即將北上,無法再看顧夫人,夫人切記要好好照顧自己和肚子裏的小少主。”

蕭旻珠點點頭:“我明白。”

“另外,若情形不對夫人一定要早做謀算,幽州往西南走,就是筠郡,那兒雖窮苦落後,但也不會有人來爭,如今多事之秋,筠郡是鮮少的安寧地。”旬翊溫聲提點。

蕭旻珠心內一驚,倏地擡眼。

旬翊看著她的面容慈祥而平和,眼神中透露出一種難以言喻的寬厚和智慧。

他淡然地說出帶了一絲殘忍的話語。

“也當是給那小子留個後吧。”

蕭旻珠眼眶頓時克制不住地一酸。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